AI助理
AI助理
发布于 2025-11-10 / 6 阅读
0

涌现之子

这几天小鹏的机器人在国内外刷屏,很多人怀疑那个走猫步的机器里藏了个真人。何小鹏第二天早上当着所有人把它衣服扒开,但还有人怀疑,晚上又当着所有人把腿上的肌肉剪掉。很多老外震到了,马斯克也在X上点了赞。

这是一条分界线。以前把我们震到的,是宇树机器人翻跟头,这是平常人难做到的,所以人就惊奇,跟火箭上天一样,刺激多巴胺。但小鹏机器人是另一端,走路是每个人都会的最简单的事,人竟然也惊奇。这刺激的不是多巴胺,是另一种情绪。

我觉得很诡异。机器人有机器和人两个词构成,你看它翻跟头,觉得它是机器,但你看它走猫步,竟觉得是人。人习惯了汽车比自己快,飞机比自己高,起重机比自己强,但还没准备好它们像自己那样说话走路,谈情说爱。

翻跟头,走猫步,哪个更难?我想起一段相似的历史。阿尔法狗赢李世石,是在2016,而ChatGPT跟人聊天,是在6年之后的2022。下围棋跟翻跟头,都是某种需要操练的技巧,先实现。而聊天跟走路,靠近本能,却是后实现。

只少数人能做到的事,恰恰不是本能。所有人毫不费力能做到的事,比如看和听、消化和排泄、爱和恨,才是本能。我认为,本能,就是人本来就能,才是涌现所有技巧的土壤。

技术都是人做的,所以好玩的是,技术路线的不同,背后只是人的不同。一种人一上来琢磨翻跟头,一种人一上来琢磨走猫步。这是个巨大的差别。翻跟斗是激进型选手,走猫步是慢热型选手。翻跟头是先发制人,走猫步是厚积薄发。

今天造车新势力,蔚小理米四家的创始人,有三个人至少从大学就开始激进了。李斌以绝食相逼,让家里送他上大学,在北大一口气读了三个专业,社会学、法学、计算机,毕业即创业。雷军在武大2年修完4年的学分,就开始创业。最激进的是李想,这哥们根本不上大学,那是浪费时间。

跟这仨一比,何小鹏是慢热选手。这哥们在大学里除了上课,拿得出手的两件事,一是为炼表达能力,硬着头皮去参加学生活动,二是去电脑城装电脑,然后毕业乖乖进大厂。他的口头禅是:我不聪明,没速成之道,也改变不了世界。他创业的初心,是为了一个月能挣几万块。

从来就有两种人。一种人一上来就敢于向上生长,一种人从外面看起来几乎没生长,有点迟钝,但其实他是在向下扎根,一旦扎透,就会来一场“迟到”的向上爆发。这是20年前学生时代就冒头的性格,在10年后的电车大战里又重演了一趟。

理想第一款车一鸣惊人,硬把不被看好的增程做成了主流。小米第一款车也一鸣惊人,教育了所有人,啥才是真正的颜值第一。蔚来以终为始,一上来就下了决心,做无数人不理解的换电。

小鹏冷淡开场。首先这是他投资的公司,第一因是支持别人的梦想,造车头三年他还在阿里打工。后来自己进来做CEO,却把第一款车压下来没发售,都给员工开,自己体验,找bug。不存在“箭在弦上、不得不发”这回事。

就算上次创业到了40亿美金高度,就算在造车11年后,度过G9危机的第三年,就算销量反超蔚来理想后,何小鹏还是刀口向内,而不是向前狂奔。小鹏汽车2025的策略是行稳致远,具体就是:宁肯走两步,不要摔跤,也不要走三步,摔一跤。

小鹏销量不是新势力最高,前面还有零跑,但目标完成率是第一,前10个月已完成了35万的2025全年目标,而有些新势力到现在只50%。行稳这件事,在小鹏这里算得上知行合一。

到底有多少人走三步摔一跤,大家心知肚明。几乎在每个行当,每个时代,都会有两种哲学的竞争。兔子快就是慢,乌龟慢就是快。时速200能先发制人,但会摔跤。时速100但不摔跤,是行稳致远。

新势力四家里,理想最先爆发,几年前一家能抵蔚来和小鹏两家之和。那时的李想在微博上怼天怼地,瞧不起队友那“三瓜俩枣的销量”,不过今天被蔚来和小鹏反超,差出去一大截。

李怼王也在发布会上大声喊过:那帮臭搞技术的,又搞出什么技术来。可几年后MEGA自燃,大规模召回,而小鹏机器人用一个猫步震了世界。今年新车发布会,李想拿出来摆拍的是个大桌板,而蔚来和小鹏拿出来的是颗芯片。

等到小米出场,比当年理想更猛,差点造出一个新首富,可也更凶险,这大半年破事一桩接一桩,反噬铺天盖地。也不过再次证明,一鸣惊人+时速200,是个危险的组合,是被枭雄们反复证明的定律。而显然何小鹏非常嫌弃这个组合,他喜欢的是反面。

小鹏发布机器人走猫步的这个科技日,主题叫“涌现”,那啥是涌现?就是土壤好了,自然生长草木。能力具备了,自然有结果。涌现的反面,就是一定要拿到结果,哪怕给未来埋雷。菩萨畏因,凡夫畏果。

图片0

让机器人走猫步的同一天,小鹏发布了另一个也是“涌现”出来的技术。这里捋一下路径。

最先,自动驾驶是靠人写规则,比如碰到红灯就停,但现实世界里碰到的状况是无限的,所以规则也是无限,很难穷尽。后来大语言模型涌现出智能,就自然想到,用这个智能自己穷尽车在路上的所有可能。

但大语言模型的智能是从语言里来的,所以自动驾驶刚开始也绕不开语言,也就有了三个环节:把视觉(V)转化成语言(L),再把语言(L)转化成行动(A),也就是VLA架构。不过训练的效果不好,要经过两次转化,损耗很大。

但这个原因只在表面,其实本质是,人类开车本就不需要来回翻译。若要让语言这个中间商来连接视觉和行动,相当于两个残疾人的配合。一个没手的人,把看到的一切说给一个瞎子听,让瞎子来操控方向盘。损耗的效率太大。

于是有个码农甲提议,能不能把语言干掉,直接从视觉到行动,像一个健全人那样开车。然后何小鹏拍板双线作战,A队按传统走,保下限,B队摸索新方式,冲上限。在经过几个季度、花掉20多亿训练费后,B终于看到了智能的涌现,效果远好于A。据何小鹏说,过程中CFO几次跑到他办公室拍桌子,但他咬住牙,没松口。

这里举三个涌现出来的能力,就是B系统从无数真实行车图像里自己学会的反应。

第一个,有一个不是警察的人,在路边向车摆手,车就停了,然后再摆手,车就重新走了。两次摆手有细微不同,车get到了。

第二个,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,当人行横道上的绿灯开始倒计时,车马上出现一个向前蠕动的状态,跟人一样,随时准备踩油门。

第三个,右前方的车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轮子向左打,车马上放慢速度。

这就是涌现。当足够数据喂入,在某个算法支撑下,它忽然学会很多能力。然后再用算法,把这些能力泛化。也就是,偶然解决掉一个问题,就能让它解决一类问题。

这让我想起另一件事,历史真的很好玩。PC互联网时代,中国抄美国,而移动互联网时代,中国涌现出来三家企业,都是本土原创,然后返销美国。

拼多多,一头靠过剩制造能力,一头靠数亿月收入不到2000的人群。美团,一头靠低成本的劳力,一头靠高密度的城市人口。字节,一头靠对盗版的容忍,一头靠快速的城镇化,造出来进城务工+留守空巢两个人群,他们的传统社交被打破,精神出现真空。

都是涌现。不同于美国的国情,涌现出独特的模式。所以在自动驾驶上,也必定有独特的涌现,中国有复杂得多的路况,这个路况在过去二十年喂出了独步天下的高铁。而接下来,在机器人上也必定有涌现,中国有最丰富的工厂、街区、家庭。

何小鹏若真信涌现,那他应该会承认,不管走猫步的机器人,还是干掉语言的B系统,再包括小鹏这家企业和他本人,也都是涌现,也不过是涌现。

前几天黄仁勋在一个私密高端局上断言,AI竞赛中国会赢。他举的一个例子,硅谷只有几万AI人才,而中国有100万,这是个庞杂几十倍的土壤。其实在AI之下,那些不那么热的支撑领域,还是相似的逻辑。

挪威主权基金的主席曾问曾毓群,电池技术的引用论文里,2/3来自中国的工程师,美国的比例只有12%,中国有超过50个电池技术研究生项目,美国只有几个。那其它国家怎么跟你们竞争。

曾毓群说,美国大学生喜欢搞金融和芯片,工资高,他们不喜欢电化学这样的低端的来钱少的专业。但中国的年轻人很多,他们也得上一个大学,选一个专业,所以很多人学电化学。

图片1

8月的播客里,罗永浩问,谁拿到了电车的船票,何小鹏说,没人拿到选票。只可惜罗永浩没追问,凭啥独占过半市场的比亚迪也没拿到船票,标准到底是啥。

其实答案就在这次科技日上。都说电车的上半场是电动,下半场是智能。比亚迪是上半场之王,但下半场才真正开始。小鹏发布的那个干掉语言的B系统,才表示下半场终于打开了帷幕。新规则冒出了苗头。

而真可怕的是,何小鹏的vision不止于此。他早把这个方法,跟动力系统一样,跟图灵AI芯片一样,复用到机器人和飞行汽车上。而同时,他也会把机器人和飞行汽车上涌现的新东西,复用到车上。这几个点,是几年前布下的。

机器人之前的动作,是靠人写规则,再遥控。但在有大模型之后,是“生成”的,它先迈左腿还是右腿,是不是扭胯,不是硬控出来的。而现在,把语言这个环节干掉,生成的效率猛增。我看到何小鹏在网上说的是,喂给人类的视频数据,机器人2小时就学会了猫步。

移动互联网中国涌现出拼多多、美团和字节,这是一个时代。语言大模型涌现出DeepSeek,又是一个时代。正在发生的是,智能进入现实世界,也就是所谓的物理AI,又是一个时代,一定有新的规则和新的集大成者。

我看到小鹏机器人的一号位在会上说,真正实现AGI的关键点也许不在语言大模型,而在物理世界。人类的语料已耗尽,而且AI正在产生恐怖数量的垃圾污染语料库,而几乎无穷无尽的新数据来自于物理世界,还很难造假。就像高德新推出的扫街榜,有人开着车去了那家馆子,是造不了假的。

其实人在物理世界的行动,是比语言更底层的本能。孩童在没学会说话之前,已开始在爬,走路,看这个世界,亲身经历各种自然规律。归根结底,语言也是涌现出来的,那个土壤是在现实世界里的生活。

也是在8月的播客里,罗永浩问李想,这一波造车里,谁是跟你一样的超级产品经理。李想说,雷军。不过还是可惜,罗永浩还是没追问,那些不是超级产品经理的创业者,怎么跟你们竞争。

不过好玩的是,何小鹏至少在年初就公开说:CEO 亲自带产品会有很多问题,汽车公司经常把 CEO 的话当圣旨,而做好产品需要自我博弈和团队力量,链条太长,一旦你错了,就全错了。

这句话正好预判了后来的悲剧。你若偏执的去追求颜值第一,性能第一,那整体就容易出问题。就是一群鬼火少年爱半夜在街上飙车,撞上墙之后起火,车门又打不开,就会有人死。

其实这句话也给出了应对之法:组织者(organizer)打创新者(innovator)。几年前OpenAI定义了智能五阶段,第四阶段是创新者,往上才是第五阶段的组织者。创新是直接上手,头痛医头。组织是培育土壤,等待花开。创新好像是西医,make it。组织好像是中医,make it happen。创新者是超级产品经理,组织者是园丁。

2019理想one大火,当年何小鹏就想做增程,但他没下死命令,而是推动团队研究。一连被否了4次,直到第五次才通过,到今年11月超级增程X9上市,已过去6年。

创新者做的事是有形的,而组织者做的事是无形的。

你可以很容易找到一个标签去形容多数人。李斌是以终为始的战略家,李想是小步快跑的产品经理,雷军是公认的营销大师。但这些名字都来自于商学院的不同专业,就好像阿尔法狗会下围棋,宇树机器人会翻跟斗,不是对一个人的底层的认知。

没人说何小鹏是超级产品经理,但也出来了P7这样的爆款,还有在中国独一无二的飞行汽车。没人说何小鹏是战略家,但他一上来就把电车、自动驾驶、机器人、飞行汽车一起做,也是在这四个赛道上唯一跟马斯克全面竞争的人。也没人说何小鹏是营销大师,可一个走猫步的机器人,一连三波流量,就像一个逐渐深入的悬疑故事。

所以最终你怎么看这个人。

单单走猫步这一局,是四个能力集体的涌现。多年前就开搞机器人,是战略。从视觉直接训练动作,是技术。坚定做人形,走猫步,是产品。引发质疑,两次回应,一气呵成,是营销。

何小鹏把产品权力放到矩阵里。P7定造型,他第一次投票了,可结果被产品经理否了,第二次他就不投了,以你们意见为主。但对采购,何小鹏又管的极细,方向、要求、过程都管。有时候他也独裁,董事会一直搞不懂为啥要做飞行汽车,他也回答不了那么多问题,但就是要做。

何小鹏身上有些圈里人公认的事实,傅盛和罗永浩都公开说,这是个老实人。但为做好CEO,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变成“坏人”,一年干掉十个高管。就算他做了这一切,认了要“心狠手辣”,你却仍不觉得他真的是坏人。他要stay young 和 simple,却也有从生死危机里爬出来的严肃。

当你无法用一个商学院术语或一个片面的词去形容一个人,那就是他真正长成之时。他不是只有一面,也不是所谓的雌雄同体,他已沉到最底层,你不能说他是什么,但也不能说他不是什么。这是涌现派的成人礼,他成为土壤本身。

而何小鹏的好运气在于,他撞上了这个时代。在语言大模型之前,人类所有技术产品都是被设计的,包括iPhone和火箭,每个步骤都是确定的,每个逻辑都是精密的。只有到了AI,智能才是涌现的,是模糊的。而恰恰何小鹏是慢热的、厚积薄发的、像土壤一样,跟时代的灵魂合拍了。

不过最后,如上只是铺垫。今天站出来捧这个人,并不因他被时代选中,奥特曼和希特勒也是被时代选中的,只因这个人竟想把“科技向善”作为使命。他说AI极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好的事,而他想做到的善,是躬身入局,让事情变得哪怕稍微更好一点。

是的,我想提醒各位见证的是,这个人到底是不是AI时代的奥本海默。

图片2

原文作者:程苓峰,文章仅供学习,如有侵权请留言,我会立即删除,谢谢!